第8章 秦淮河畔(第2页)


    他的呼吸略显急促,喷洒在我的脖颈间,激起一阵酥麻。
    末了,他轻声叹息,似是在怜惜我的伤处,又似在自责未曾早日相遇。
    很疼吗?
    我微微点头,却不愿多言。
    他沉默片刻,忽而说道:我定会设法助你脱离苦海。
    这话在我听来犹如天籁,却又不敢相信如此境遇竟会迎来转机。
    他重新坐回案前,整理着舆图,指尖无意间轻叩桌面,出笃笃的声响。
    我悄悄抬眼打量他,只见他眉目间英气逼人,却又带着几分儒雅,全然不似那些粗鄙的权贵。
    自此夜起,青竹帘画舫成了我偷生的裂隙。
    他总在河防文书堆里夹着素笺,字迹从&34;莲妹&34;渐成&34;吾妻&34;,甚至敢将御赐的铜火铳解下,搁在我腕边:若那老鸨再动私刑,便以此抵她咽喉。
    我何尝不知这火铳的分量?去年盐商之子强索我陪夜,老鸨为保招牌,命人将炭火烙在我肩头。
    那夜我蜷在柴房,恰听巡街官兵议论,张軏率水师剿灭私盐帮,缴获火铳十二支,尽呈陛下入库。
    如今他竟要赠我为护身符。
    我却没敢接,这会害了他。
    七月十五灯节,他冒险带我登观星楼。
    琉璃瓦映着漕船如鳞,他忽指河面道:陛下欲迁都北平,漕运乃国之命脉。
    红莲,你可知这秦淮河的流向?
    我摇头,他却将掌心覆于我手背,在舆图上划出赤线:自金陵至通州,九曲十八弯,皆如你我情路。
    我悚然抽手,他腕间麒麟纹烫得人心慌。
    楼外忽传来马蹄声,张辅的玄铁铠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。
    这位荣国公长子冷眼扫过我们交握的指尖:张軏,陛下命你督造漕船,你却在此狎妓?
    大哥!
    他欲辩,却被张辅一掌掀翻在地。
    我跪伏在地,瞥见他怀中散落的纸张,竟赫然标着&34;翠烟楼&34;三字,那些夜他假借巡查之名,原是为在河防簿上暗记我受虐的时辰。
    贱籍女子,也配染指张家?张辅抽出匕,抵住我喉间,张軏,你违抗陛下党禁,私通乐籍,你是想给汉王营造机会弹劾你?
    我蜷在翠烟楼最西角的厢房,炭盆里最后一块银霜炭裂成碎屑。
    老鸨的檀木戒尺还压在褥下,昨夜她抽打我时说的话仍在耳畔:张辅那阎王已递了话,若你再与官兵勾连,便活剜了你这狐媚子眼珠子喂狗。
    窗棂上霜花渐融,我摸到腕间那道被火铳压出的青痕,张軏临走前塞给我的碎银还在妆奁里,六锭,恰够赎我出籍。
    红姑娘,廊下有位锦衣卫大人点名要您陪酒。
    小厮阿福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    我瞥见窗外闪过绣麒麟纹的披风角,那飞鱼服的反光刺得人眼眶生疼。
    铜镜里,我蘸着胭脂在左颊点了颗泪痣。
    纪纲最爱这&34;病西施&34;模样。
    青楼女子勾引权臣的戏本子我演了百八十场,可这次要赌的,是颈上这颗头颅。
    大人,奴家新学了支《鹧鸪天》,唱与您听可好?我拂开纱帘,檀香混着他身上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    他鹰隼般的眸子扫过我锁骨处未愈的鞭痕,忽捏住我下颌:听说张軏那愣小子,曾送你御赐火铳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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